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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在人社部公布的最新国家职业资格认证的目录中取消了心理咨询师一项。政府对某个职业或行业管理方式的调整并不意味着该职业或行业的衰微,反而有可能刺激行业自生管理机制的成熟。在这个转型期,当人们的关注都指向了政府针对这个行业管理方式的调整时,人工智能技术逼近心理咨询行业。
人工智能能够帮助来访者建构生活的意义
人们常言,“来访者希望从咨询师那里得到的正是‘他/她希望得到的’”。来访者带来问题的同时,也带着某种期待;而他/她之所以需要得到咨询师的帮助,是因为他/她对问题的理解与自己的期待之间发生了意义的断裂,从而导致某种认知冲突。来访者的期待正是弥合这种断裂。而咨询师所做的工作则是引导来访者改变自己对问题的理解,或者改变期待,从而消解认知冲突。这种改变都围绕一个核心,即“生活的意义”。
人本主义和建构主义的理论都认为,“生活的意义”是在人的社会活动中被“建构”出来的。比如,对于独自生活在与世隔绝的荒岛上的鲁滨逊来说,所谓“美貌”、“华丽的衣服”、“财富”、“社会地位”,以及“尊重”等都是没有意义的,而“动物脚印”、“潮汐”、“洞穴”等对他却至关重要;但是对于一个生活在都市中的成年人而言,前一组概念可能成为他/她毕生努力的目标,而后一组概念则只不过是某些遥远的想象。因此,来访者可能在之前的生活经历中建构了某种生活意义,但是这种建构可能并不能适应他/她所面临的现实生活,也就是说,他/她的建构本身可能发生了某种偏差。而咨询师的工作则是帮助来访者调整自己的建构,或重构生活的意义。
人工智能能否帮助来访者建构“生活的意义”呢?对于这个问题的质疑主要来自这样的考量:作为“非人类”的人工智能,或“非生命”的人工智能能否对人类的意义建构产生影响。
在“非人类”的意义上,我们能够观察到许多“非人类”物种对人类心理问题的治疗贡献,比如海豚、猫等动物对自闭症儿童的影响,孤独者和宠物之间的依恋关系等。这些案例无不表明,动物甚至包括植物都可以和人类发生互动,并在这种互动过程中实现人的生活意义建构。在“非生命”的意义上,不可否认,人类也可以通过与各种“非生命”事物的互动而实现自己生活意义的建构。“皮格马利翁效应”就描述了这种关系;在某些文化背景中,人们面对物质的偶像做祈祷或倾述,甚至对某个想象的图腾符号做忏悔;也有人通过对某种物件的持有、收藏或加工,来实现自我的精神养成。在类似的活动中,某种非生命的“物”为当事人的生活意义建构或重构提供了支持,从而具有了心理咨询的意义。
于是,在生活意义建构这个心理咨询的核心意义上,无论是人类的心理咨询师还是动物,甚至某种非生命的存在,都可能为特定的来访者提供必要的精神支持,从而实现心理咨询的目的。
人工智能从事心理咨询体现出技术优势
1960年,人工智能的主要奠基人西蒙和纽厄尔开发了一个名为“通用问题解决者”(General Problem Solver, GPS)的程序。这是一个基于手段?目标分析的问题求解计算程序,它由一系列层级化的“如果……那么……”的产生式构成,可以证明几何定律,解决密码问题、河内塔问题,还可以下国际象棋。GPS是第一个成功的人工智能程序。西蒙发现,他办公室的一个秘书常常与GPS聊天,向它倾述自己的困惑。由此可知,在人工智能刚一出现还很不成熟时,就已经开始演练为人类提供心理咨询的技能了。
人工智能担当心理咨询任务,在技术上可能体现出以下三个方面的优势。
第一,咨询经验的快速积累和复制。我们知道,一个优秀的心理咨询师需要经过长期的训练和督导才能臻于成熟。心理咨询师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是案例的积累。咨询师必须经历足够多的案例才能积累足够的经验和应对技能。并且,咨询师的成长经历是他/她个人化的知识,很难直接地传递给其他同行。而一个人工智能的心理咨询系统却能够在一瞬间完成一个咨询师数十年的训练,并且能够无限地复制和传播这些经验。于是,当社会急需大量心理咨询的专业服务时,人工智能的咨询系统可以迅速做出响应,以满足社会的需求。在这样的模式下,心理咨询的成本可以大幅度降低,心理咨询技术可以惠及更多人。
第二,突破咨询师陪伴来访者的时间限制。心理咨询通常都有明确的时间限制,比如,每周不超过三次,每次一般一个小时,诸如此类。这样的限制其实主要是从咨询师的工作节奏出发来设定的,因为咨询师是人,需要休息,需要有自己独立的生活,不愿意受到来访者随时随地入侵性的打扰。但是,一些突发性的事件可能使得来访者在预约的时间之外希望得到咨询师的专业陪伴。显然,人工智能担当的咨询师可以满足来访者的要求,它可以24小时陪伴,来访者甚至可以通过订制专门化的心理辅导系统,实现终生陪伴。
第三,人工智能的心理咨询系统结合大数据分析,可以更加精确地诊断与预测来访者的行为倾向。在大数据的平台上,每个案例都可能在保护来访者隐私的前提下成为系统学习的素材。就像AlphaGo可以在一天内学习100万个棋局一样,每一个人工智能的咨询系统也可以随时从大数据平台上学习新的咨询案例,从而实现自我复演的学习。我们有理由相信,人工智能的咨询系统能够通过这样的学习,在常规问题的处理上达到优秀心理咨询师的水平。
此外,这种由人?机对话构成的咨访关系还能有效地避免由人?人对话构成的咨访关系衍生出来的难以避免的伦理争议,诸如“移情和反移情问题”、“双重关系问题”,以及“咨询师的工作界限”等。总体上,由人工智能代替人类心理咨询师向来访者提供相应的帮助,在技术上是没有太大障碍的。
人工智能代替人类咨询师去实现相当一部分的心理援助工作,并不意味着人工智能可以完全取代人类心理咨询师。如同人工智能在其他领域的发展一样,它不过是人高效率完成工作的辅助手段,人工智能能够让人摆脱许多琐碎任务的约束,更加专注于问题本身。所以,我们可以有这样的愿景:人工智能的咨询系统帮助资深的心理咨询师完成了来访者的初步筛查,对问题诊断给出了测量性建议,并帮助咨询师形成案例记录,甚至应对一些常规性的案例。而咨询师则能够专注于对来访者的困难问题进行研究,并且为人工智能提供“督导”,指导它做出更精确的评估。同时,人工智能咨询系统还可以扮演来访者,成为年轻咨询师的学习“素材”。如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人工智能的介入将促进心理咨询行业的发展。
(作者单位:西南民族大学社会学与心理学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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