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可能靠阅读该死的书来了解你,除非你愿意谈自己,谈你是谁,这时我会着迷,我会加入。但你不想这么做,是吗?你会被自己所说的话吓倒。现在轮到你讲了,老大。”??from:《心灵捕手》
《心灵捕手》是一部经典的心理咨询影片,天才问题少年威尔面对心理咨询师尚恩从心门紧闭到以心相交的故事,曾经触动了无数人。但电影毕竟是一种艺术表现形式,真实生活中的心理咨询是怎样的工作和生活状态呢?
我们面对“ 心理问题”该如何自救、互救?今天“视点”记者就带您走近这些“心灵捕手”的生活。
1月中旬,记者体验了一场大型团体心理辅导活动,见到了台湾生命教育与危机干预专家、全国希望24小时热线创办人林昆辉。已是中午1点了,作为活动导师的林昆辉还站在台上带着100多名学员随着音乐热情地舞动。
“动作幅度再大一点儿!”年满60岁的林昆辉一身休闲的背带装,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衣,在这个寒冬里带着一群人呐喊着,跳动着。这群人里有希望24小时热线志愿者,有大学辅导员,有公司白领,有学生,其中最小的14岁,不少人专程从外地赶到天津参加活动。记者注意到,偌大的场馆里并没有开暖风,林昆辉的衣服却早已被汗水打湿。
一位学员告诉记者:“我觉得我从小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欣赏音乐,但随着林老师的音乐起舞,彻底颠覆了我的想法,原来我不是不会,是自己不愿意,自己的心放不开。音乐疗法对我的帮助太大了,现在我只要有一点儿不开心就听歌,马上不一样了,在这里我想怎么跳就怎么跳,想怎么舞动就怎么舞动。”
团体心理辅导资料照片
除了音乐治疗、舞蹈治疗,林昆辉还带着学员做起了游戏。在“好人”与“坏人”的角色扮演中,“坏人”可以对站在对面的“好人”破口大骂,而“好人”则必须诚心接受并大声对“坏人”说对不起。当林昆辉宣布游戏规则后,学员们都有些愕然。在林昆辉的鼓励下,陆续有人“开骂”了。一开始,有人骂了两句,声音就低下去了,有人一边致歉一边流泪,慢慢地,大家逐渐放开了。一边是毫不留情地叱喝,一边是诚心诚意地致歉,整个场面充满了戏剧性。
“演‘好人’与‘坏人’,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生活中我总是不自觉地去讨好每一个人,有些时候即使被误解也不愿费口舌去争辩半分。当我站在‘好人’对面,想起这半年经历的,所有委屈和辛酸让我骂了两句就泣不成声了,不管是家里人的不理解,还是工作的压力与不如意,都快压得我喘不上气了。当我变成‘好人’,倾听着上司对下属的‘不满’,学生对老师的‘控诉’,孩子对父母的‘抱怨’,当对面的人让我说对不起,一遍遍大声喊出来的时候,心里面的愧疚就全部释放了。”一位学员说。
“ 热舞”“ 合唱”“ 搭人塔”“ 角色扮演”……林昆辉用各种方法焐热了学员的心。一位学员告诉记者:“在这里我体验了做明星、走红毯的感觉,也当过陌生人的‘爸爸’‘妈妈’‘孩子’,哭过、骂过、发泄过,心就轻盈了,那就接着跳舞吧,用舞步释放更多的多巴胺。”
活动的最后,场馆里的灯全部熄灭了,但音乐声依然没有停,只剩下一个个由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亮在黑暗中跳跃,学员们心中的焦虑和压抑都随着轻快的舞步烟消云散……
在团体心理辅导活动中,有不少希望24小时热线的工作人员。林昆辉告诉记者,天津的希望24小时热线是全国第18条,成立一个多月来已经接听了300多通求助电话:“ 我们的热线4001619995不是各自独立的,而是全国联网,一般来说,电话‘嘟’了3声如果还没人接,就会自动跳到其他省市的接线员那里,这样就保证了热线24小时都有人接听。”
希望24小时热线的志愿者在工作中
李老师是接线团的一员,记者见到她时,她正光着脚从场地中央的“舞池”走出来。“跟着音乐,我们快乐、悲伤、平静,动作、表情、声音也都同步到位,当热线另一头的声音响起时,我的语气、语调、动作、表情甚至呼吸也应当与对方同频,用这些让对方感受到我与他同在。”李老师说着,双手还配合音乐舞动着。
李老师告诉记者,希望24小时热线接线团一共有100多人,都有国家心理咨询师职业资格。“我们一天安排4个班,一般情况下,每人一周值一次班,女性不值夜班。”李老师说,“因为这是志愿服务,所以时间安排上灵活机动,一个人临时有事了,在微信群里喊一声,就会有人来顶班。”李老师说自己一般白天有工作,下班后开始值班。李老师的工作是在一家航空公司给员工做培训,这份工作和心理学的联系很密切。谈到自己参加接听热线的经历,李老师说自己接过最短的一通热线也有半个小时。曾经有一个求助者打来电话,40多分钟的时间里一直在不停地说,抱怨生活中的不顺心,让她根本插不上话。“于是我就一直听他讲,但不时会‘嗯’‘是吗’‘你说’地回应,最后他自己说痛快了,对我说了声谢谢就挂断了。”
李老师告诉记者,其实生活中许多人有向人倾诉的需求,这些话不方便和亲戚朋友说,反而跟陌生人说更为方便,而心理咨询师就是那个最能为求助对象守口如瓶的陌生人。
自身遭遇心理危机我们可以向专业人士寻求帮助,那么当身边的人遭遇危机时,我们要怎么做?
希望24小时热线宣讲团团长黄利英告诉记者:“生命危机的九大征兆是‘六变’‘三托’,‘六变’是指性情、行为、经济、语言、身体、环境发生巨大变化,‘三托’是指托人、托事、托物,比如一个人突然开始高谈阔论‘生命的意义’,或是开始安排托付身后事,身边的人就要引起注意了。危机干预有五大法宝,停、看、听、陪、治疗,要注意的是,当事人不想说话时,不要强迫他说,当事人说话时要专心听。”
像希望24小时热线这样的心理热线只是心理干预的一种方式,近年来,在本市一些学校、社区里,专门的心理咨询机构以及私人心理诊所逐步发展起来,人们更耳熟能详的是来访者与心理咨询师面对面的咨询。记者日前来到南开大学学生心理健康指导中心,向中心主任袁辛了解多年来本市大学生心理辅导的变化。
从上世纪90年代初研究生毕业留校至今,袁辛已经干了20多年的学生心理教育工作。从1995年开始,南开大学每年都会对新生进行心理健康评估,从这些评估结果上,就能发现不同年龄大学生的心理特点。
袁辛说:“比如我们发现90后大学生的依赖感更强,敌意也更强,以前的学生一般是愤怒指向自己,遇到问题自己难过,导致抑郁,情况严重的导致自杀行为,而现在的学生愤怒指向他人,具体体现为校园伤害。”
图为袁辛正在为学生进行心理咨询
袁辛在校园里开设的心理学课很受欢迎,她告诉记者,由于新生入学教育里包含心理健康这一课,因此同学们最早认识的一批老师里就有心理老师。他们将心理老师当做了可以信任的人,学校的心理健康指导中心也成了他们遇到烦心事时的温馨港湾。
南开大学心理健康指导中心是2002年正式成立的,中心里有两间咨询室,一间叫男生屋,一间叫女生屋。“两间屋子的布置从色彩、风格上都体现了差异化,能更好地适应男生女生的性格特点”。
在咨询室里,袁辛不知和多少学生谈过成长的烦恼。最令袁辛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前来求助的女学生。
一天下午,袁辛的手机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袁辛老师,听说过您很厉害,但还是想在离开(世界)之前告诉您一声,我去外面的机构咨询过,什么多交交朋友、培养一些兴趣都无济于事,我看不惯社会,社会也容不下我,所以我只能自生自灭。”
袁辛看到短信后立刻给这个学生打电话。让袁辛惊喜的是,这个电话是通的。 “谈什么?让我适应社会?我适应不了,我也看不惯。”
“这样,你听老师说几句话,其实生活中我们都非常努力,但很多时候我们仍然会特别地无助和委屈。”
“我们每个人在社会中都是以自己的认知、感受去做事情,而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这就增加了人与人之间相互理解的困难,也容易产生误会。”
当袁辛赶到学生心理健康指导中心时,发现这位女学生竟比自己先到了。
“你愿不愿意告诉老师你是哪个学院的,是大几的同学?”“是这样,一方面是工作程序,要留一些记录。另一方面,有些同学的困扰可能不是一次就能解决好,需要多次咨询,做记录便于我们跟进后续工作。”
当时袁辛和这个女学生一直谈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女学生告诉袁辛:“您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理解我的人,您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真正信任的第一个老师。”在袁辛和学院老师、家长共同努力下,这个学生顺利考上了名校研究生,后来从事了传媒行业。
“这是我通过电话让学生走进咨询室来做的一次危机干预,给我最大的触动是,当学生给我们打电话或是有一些特殊行为表现时,我们要有敏锐的觉察,他们其实是在求救。”袁辛说,“我觉得心理学是有力量的,能实实在在帮助那些想要放弃生命的人重拾生活信心。”
袁辛认为:“传统教育里强调助人为乐,而在现代社会,受助也是我们必备的生存技能,在生活中,我们在与别人分享快乐的同时,也应当学会与他人分担自己的痛苦,这也是一种能力。”
袁辛告诉记者,经过多年来的心理教育,学生的“受助”能力有了显著的提升:“以前是学生有心理困扰不愿意来,现在是不少学生并没有心理困扰,却主动来中心和老师讨论自己的未来发展。”
就像袁辛所说,接受帮助也是一种技能,人的心理其实和自己的身体一样,有时也会懈怠,会出状况,身体有疾病时我们会找医生开药打针,心理有问题时我们也应当寻求专业救助,让“心灵捕手”们帮助我们拨云见日,打开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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