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发展

作者简介：医学博士、精神科副主任医师，知名家庭治疗师，著有畅销书《为什么家庭会生病》，致力于家庭心理健康促进，青少年心理问题的家庭干预。

注：本文入选《科普中国》，版权归中国科协，转载请注明。

七岁的亮亮是一位二年级的小学生。近两个月来，他常常感到胃部不适，在学校多次出现恶心、呕吐。妈妈带着儿子在医院做了很多检查，均未发现可解释亮亮身体不适的器质性原因。反复出现的消化道症状让亮亮无法正常上学，妈妈感到很紧张，担心儿子有严重的疾病没有查出来。在儿科医生的建议下，亮亮被转诊到心理科就诊。

五岁多的柔柔正在读幼儿园大班，近半年来常常出现低烧症状。她能吃能喝能睡，就是不能去幼儿园，上幼儿园二三天后，柔柔就会出现发烧症状，然后被迫休假在家，如此反复。柔柔曾在儿科住院近一个月，做了各项检查都找不出原因，后转诊至心理科就诊。

? 儿童的心理压力可以表现在身体上

亮亮和柔柔出现的都是身体不适，为何需要到心理科就诊呢？儿童的神经系统和心理功能发育尚不完善，感知到的心理压力经过不成熟的心理功能作用于神经中枢、免疫及内分泌系统，可转换成生理指征，产生躯体功能的损害。

儿童在遭遇心理压力时，会导致自主神经过度激活，肾上腺素、肾上腺皮质激素和抗利尿素的分泌增加，引起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胃肠道蠕动减弱、血管收缩、血压升高等一系列变化。如果反应强度过大或持续时间过长，身体机能会发生相应的病变，从而产生心身症状。

儿童常见的心身症状包括：

?消化系统：腹痛、腹泻或便秘、恶心、呕吐、消化不良等；

?神经系统：头晕、头痛、耳鸣、失眠等；

?心血管及呼吸系统：心慌、胸闷、呼吸急促、咳嗽等；

?其他系统：疼痛、瘙痒、尿频、尿急、运动不能等。

当儿童反复出现身体不适，除了完善身体检查之外，还需要警惕他们的心理是否正在承受超负荷的压力。

? 儿童的心身症状与家庭关系密切

儿童心理健康发展的关键是家庭。家庭的良性互动塑造孩子的安全感和独立感，形成儿童健康发展的心理自我；家庭可以抵御外来压力，保护孩子避免压力性事件或减轻应激反应。

如果一个孩子出现了心身症状，则说明家庭没能塑造出孩子的健康自我，或者抵御外界压力的保护性不足。也就是说，儿童的心身症状常常提示家庭“病”了。家庭运转不良时容易“生病”，而家庭的“病”常常会反映在孩子身上。

什么样家庭的孩子容易生病呢？

?亲子关系冲突。

父母常常批评、指责孩子，看到孩子的缺点多、优点少，缺乏足够的理解和尊重，严重者甚至有语言或肢体暴力。有的孩子沉默、退缩，有的孩子会对抗，亲子冲突不断。

?家长情绪不稳定。

父母自身的情绪波动大，常常焦虑、抑郁、愤怒，需要花精力解决自身的心理压力，很难再去照顾孩子的感受和需求，儿童的需求长期被忽略会形成不安全的依恋体验。

?夫妻关系冲突。

夫妻之间冲突不断，互相指责或者冷淡疏离。冲突的双方或者一方会将对婚姻的不满投射到孩子身上，希望孩子站在自己一方去反对另外一方，孩子被卷入冲突中，内心矛盾不已，长期处于紧张状态。

或者夫妻一方或双方对婚姻感到失望，将全部精力投注到孩子身上，希望用孩子成功的发展来抵消或转移自己对婚姻的失望，儿童身上承载着婚姻的压力，成长之路会困难重重。

?家庭的致病性期待。

父母会派遣给孩子有价值、有意义的任务给去实现，如果派遣的任务超过了孩子的天赋和能力，则成为儿童的超负荷压力，称为“致病性期待”。

目前最常见的致病性期待是父母总认为孩子的学习可以更好，不断加压，课业繁重，每天仅有学习任务，无其他娱乐放松机会。

上述四种家庭特征会破坏儿童成长所需的安全感和独立感，儿童心理发展过程受阻，对外界的压力较敏感且脆弱，很容易出现心身症状。

? 儿童的心身症状具有功能

儿童反复出现的身体不适会引起周围人尤其是家长的关注，可以大大缓解孩子的负面情绪。身体不适同时会让他们短时间内离开压力性情境，例如不上学、不做作业，从而继发性获益。身体不适让儿童在心理层面上有如此多的“好处”，症状就会被保留，直到压力解除。

在家庭中，孩子的身体不适会让父母会放下冲突来解决孩子的问题，此时症状转移了其他矛盾，甚至增加了家庭的凝聚力，家庭呈现了新稳态，这是“生病”家庭一种内在需求。孩子用生病的方式平息了家庭矛盾，牺牲自己拯救了家庭！

文章开头提到的亮亮和柔柔都属于心身疾病。亮亮的妈妈是一位中学老师，对孩子特别严厉，除了平时繁重的课业之外，周末还要参加多门功课补习。亮亮经常被妈妈批评、罚站，甚至不允许他吃饭。亮亮很无助、很恐慌，他只能用身体不适和不上学表达对母亲不合理教养方式的反抗。

柔柔家也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大约半年多前，爸爸突然要和妈妈离婚，妈妈非常伤心。后来柔柔生病了，夫妻之间暂时放下离婚事宜，共同给孩子看病。柔柔用生病延缓了家庭冲突，但是她不敢好起来，因为她不确定这个家会不会解散。

如果儿童出现了心身症状，或许问题不在孩子身上而在家庭，解决之道是父母之间的相互支持，建立理解、尊重、保护和友爱的夫妻关系和亲子关系。必要时，需要进行专业的家庭治疗。